69

  期中考试的结束并没让梁桔放松,学生返校后,她要求必须挨个到办公室当面背诵,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逢空余时间都在座位上背书。
  最后一组背诵结束后,梁桔检查名单,所有打钩的学生都来了办公室,只差一个秦铭。
  吴霦说让秦铭主动跟她承认错误,这都已经上课两天,半点迹象没有。梁桔倒不是想要他示弱,只是希望他能端正态度,不过结果显而易见。
  梁桔无能为力,没有让陈小雅再喊人过来,整理完手头上的事也正好到下班点。
  她背包刚走到一楼,感觉腹部不太对劲,瞧了眼手机上的日子,立马调头往一楼女厕走。
  已经放学,一楼女厕人烟稀少,梁桔整理好衣服,转身要按冲水键,门外这时忽然冒出几个女声。
  “能看出来我化妆了吗?”
  “我看看,你这化得是素颜妆吧?”
  门外七嘴八舌,化妆的女孩点点头:“上学化浓妆被徐老太逮到,那不是找死吗?”
  说着,她从口袋掏出一管口红,左右瞧了瞧才对着镜面往嘴巴上涂。
  有人逗她:“不就参加秦铭的生日宴,至于吗?”
  梁桔忽地停住动作,又听见门外那个女生说:“怎么不至于了?我不打扮漂亮点,他都快忘记我是谁了!”
  “你真喜欢秦铭啊?”厕所顿时一阵哄笑。
  那女生大方承认:“喜欢啊。他家境好,人长得帅,又大方,我为什么不喜欢?”
  门外那个化妆的女生叫何雨佳,上学期和秦铭是同班同学。梁桔在厕所听了一会才辨出。说到这种隐私话题,她这时只能杵在门内。
  门外闹了一阵,忽地有人打住:“可我听罗昊说他家庭关系挺复杂的。”
  何雨佳不在意,听她们八卦:“他妈妈真的在北京给有钱男人包养啊?”
  “罗昊不是说他两小时候是一个幼儿园的吗?他说的话不会有假。不过秦铭他妈生他的时候还不到18周岁呢。”
  “那也就比我们大一两岁啊,这也太开放了吧…”
  何雨佳听得心烦,打住她们:“你们管的事真多,他妈就算被别人包养那也是他妈的事,关他什么关系。”
  门外嘀咕:“我们不就八卦聊一聊吗?不过他家虽然有钱,但他从小就没爸爸,妈妈还总是换男朋友,真挺可怜的。”
  何雨佳翻白眼警告她们:“他才不需要你们可怜。以后当他的面千万别多嘴提这事,不记得罗昊被打成什么样了?”
  何雨佳一警告,几个女生都赶紧闭上嘴。她们走后,厕所一片宁静,久久才传来一阵冲水的声响。
  梁桔洗手时,心里还在消化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她以为自己对秦铭的了解已经够深,可直到刚刚才知道,远没有她眼睛里看到的那些多。
  宋雅丽前几日在坤宁元气大伤,回来后一直在休息。梁桔约好今晚请她和于峰吃饭,地点是宋雅丽选的,就在乌园私房菜馆。
  宋雅丽和于峰比她到的早,她来时,两人已经点好菜。
  宋雅丽告诉她:“按摩椅我定过了,你哪天在家?好安排车直接送去。”
  梁桔接过于峰递来的水:“送我爸妈那去吧,这周末两天都行。”
  她喝了口放下,看着于峰:“麻烦你帮忙,留一个账号给我,回头我把钱打给你。”
  宋雅丽立马开口:“你着急什么?那东西还没到呢。”
  于峰接话:“这事不着急。”
  刚说完,两个服务生推门进了包厢,一人端盘,一人摆盘。
  梁桔瞧着这几盘色泽香艳的龙虾,才意识到夏季就快来临,小龙虾都已经悄悄上了市。
  于峰一直在替宋雅丽剥虾,动作娴熟地塞她嘴里。两人相视腻歪时,完全忘了对面注目着的梁桔。
  吃到中途,宋雅丽被辣得不行,于峰就去外头替她们点饮品。
  罗旭靠在前台对账,于峰刚给他递上一根烟,兜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听那头的吴霦跟他吩咐。
  “那边我联系好了,你告诉她这周六早上送去。”
  于峰嘴里叼着烟,指着冰饮那栏催罗旭赶紧弄一杯出来。
  “万一让她知道这忙是你帮的,宋雅丽也得给我脸色瞧。”
  吴霦还在公司,他最近接了一个新项目,方案都是亲力亲为,自己着手。这会刚好结束,靠在转椅上溜了一圈放松。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罗旭嘀咕的声音传来:“就一杯?你不是带了两个大美女过来。”
  于峰回他:“另个喝不了冰的,你随便给她弄杯就行。”
  吴霦忽地问他:“梁桔也在?”
  于峰抖了抖烟灰:“这么敏感,你满脑子都是她吧?”
  吴霦瞧了眼墙上的挂钟,提醒他:“别弄太晚,她明天还要上课。”
  于峰捻了烟在烟灰缸里,不禁摇摇头,要挂断的架势:“行了,别指挥了。”
  他挂断,催罗旭动作快点送进去,转身忽然愣住,抬眼打量面前包厢里刚出来的男人,眨眼片刻立马记起这幅熟悉的面孔。
  宋燃跟同事刚结束饭局,几人一道从包厢出来,他打在前头,西装笔挺,颇有成功人士的气度。
  宋燃笑容一顿,也认出了于峰。不过他两没说话,互交了一个眼神,一个往包厢走,一个往前台去。
  于峰刚要推门进包厢,门突然被梁桔拉开,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于峰下意识朝身后望去一眼,不想宋燃也刚好回头,朝这笑着喊了声:“梁桔,你怎么也在这?”
  于峰听在耳里,总觉得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因为梁桔并没有很惊讶。
  梁桔笑着往那走:“我和朋友来这吃晚饭的。”
  罗旭划卡递给他,宋燃接过也对她笑着:“巧了,我这刚结束。原本明天想说带你过来尝尝,没想到你来过。”
  梁桔跟他的朋友们礼貌地笑了笑,又回他:“我也才来第二次。”
  梁桔和宋燃在外聊了一会,过了许久她才洗干净手回包厢,听到宋雅丽一阵咆哮。
  “你刚遇到宋燃了?”
  梁桔点点头。
  “他不是出国留学在外发展,怎么回来了?”宋雅丽浑身好奇。
  “他在北京工作,最近才调回来的。”
  宋雅丽啧啧两声:“你老实说,你俩这几年是不是都有联系?”
  梁桔低头,看见手边突然多了一碗红豆汤。她舀着碗里的汤放凉,没有回答,被宋雅丽强行逼供。
  “没怎么断过联系,不过只是简单的问候。”
  宋雅丽笑容不对劲:“这么多年都没断联系,你俩之间的缘分还真挺深的。”
  于峰靠在椅背上打量梁桔从容的面孔,她和宋燃先前在外滔滔不绝地聊天,眼睛都不离对方一秒。这种熟悉感是年少时就伴随在身边的,无论多少年过去都没有被削弱。他不禁从心底里为吴霦升起一丝凉意。
  吴霦刚从公司电梯出来,就接到了秦铭的电话,开口问他为什么停了他的信用卡。
  吴霦说过,只要秦铭在珑夏一天,一切都得听他的。可很显然,他把吴霦的话当耳旁风。
  “我叫你去道歉,去了没?”
  电话那头嘈杂不断,过了会才安静下:“没去。”
  “信用卡我给你停了,明晚开始,放学立刻回家,我已经找好家教给你补课。”吴霦上车关门。
  今天是秦铭的生日,理应开心一整天,可发生的所有事都与他的愿望背道而驰。
  他在夜店,毫不在乎身边经过的人是何种眼光,冲电话里嚷:“谁说我要补课了?你懂不懂尊重人,起码也要过问我的意愿吧?”
  吴霦启动车往出口开,眉毛都不皱一下:“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尊重。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求你。”
  秦铭咬牙难耐,这话异常得耳熟,搅得他心里乱糟糟的烦:“那给我信用卡停掉是几个意思?”
  “你什么时候听话,我说的事能照做,什么时候再给你开卡。”他说完就挂了。
  那张信用卡是秦铭的经济来源,如今被停掉成了一张废卡。他今晚在夜店消费大手大脚,结账的时候不得不分两次付款,把手机上仅剩的那些余额全刷光了。
  他结款花光了钱,又好面子,送完同学后,整整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彻底受了一次教训。
  王阿姨下午来别墅打扫卫生,发现家里的鞋一双没少,上楼梯才听见游戏室那屋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秦铭旷课一天,班主任没来电话,舅舅也没问他一言半语,只有自己的几个朋友,还有陈小雅关心他。
  他饭后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休息,暼了眼在桌旁收拾的王阿姨,心不禁一凉。别人的家庭,晚间都是父母围着转,换到他这,从小都是保姆围着转。长大一点后被送进寄宿学校,远离家庭的氛围,一年只有春节会热闹一次。但热闹是短暂的,清冷才是他一直在体验的归属。
  秦铭一天没出门有部分原因是身上没钱,他拉不下脸向吴霦开口,只能给秦墨羽打电话。
  秦墨羽似乎是在参加重要的聚会,接通电话后,态度稍有些敷衍:“小铭,什么重要的事呀?”
  秦铭面上不快:“没重要的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不重要就微信上说,我在忙呢。”
  秦铭久久不语,听见那头一阵欢乐的笑声,刚想开口问她要钱,秦墨羽立马掩声告诉他:“你有急事找你舅舅,我得挂了,回头再聊。”
  十次有八次是这种情况,在秦铭眼中,秦墨羽永远有比他重要的事去做,重要的人去陪伴,而他只是她人生中的一次意外。
  秦铭起身准备上楼时,家里的门突然响了。不过几秒,吴霦果然出现在玄关,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女人。
  王阿姨赶紧递来新拖鞋:“这位是家教老师吧,您好。”
  吴霦下午给王阿姨来过电话,让她今天稍晚一些走,备点茶水点心给新来的家教。
  家教老师叫高婵,是吴霦在教育机构请人找的老师,人很年轻,才大学毕业两年,但入家教行业却有四年,对待学生的经验很丰富。
  高婵接过王阿姨递来的鞋换上,礼貌道:“谢谢。”
  吴霦换上鞋进来,直奔楼梯口喊住正要溜上楼的秦铭:“一会再上去,先过来。”
  秦铭面无表情地转身,眼也不带瞧一眼新来的家教,直到被吴霦提醒道:“不知道打招呼?”
  秦铭瞥了眼家教:“您好。”
  高婵先前在车上就听吴霦说他侄子有点不好对付,这个年龄的男生都有些叛逆,但只要心地不坏,有人正确的引导,一定可以步入正轨。
  “秦铭你好,我是你的家教老师,我叫高婵,你可以喊我高老师。”
  秦铭根本不想上家教课,但显然吴霦说到做到,没经过他同意,今晚已经领人上门。他似乎没有说不的权利,只能硬着头皮和这位高婵老师一块去了书房。
  高婵和秦铭没有着急立马补课,初次见面以了解为主,来打消彼此之间的距离感。
  吴霦见高婵得心应手,没有干涉,带上门走了。路过游戏室时,他推门进去望了眼,发现电脑屏幕一直亮在游戏页面。
  他下楼去厨房,王阿姨正在准备果汁和点心,走近问她:“秦铭晚上几点回来的。”
  王阿姨手上一顿,实话告诉:“我下午来的时候,他就在家里了。”
  高婵这节课虽然不是很轻松,但她看出秦铭只是表面上比较难管束,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难教。
  她结束课程去了楼下的卫生间,楼上的书房这会只剩下吴霦和秦铭。
  秦铭在收拾书本,听见吴霦问他:“今天旷了一天课?”
  秦铭不否认,边收拾边说:“是,我身无分文,出去不如搁家待着,反正你都给我请了家教。”
  “别给我找理由,明早准时去上课。”
  “不去。”他唱反调。
  高婵已经在楼下等吴霦,他不理会秦铭,叮嘱道:“明早7点我准时过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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