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大漠广,秋草黄
鸿雁千里向南方
城墙老,冬风凉
明月万里是他乡
那些熟悉而久远的字眼在谢元贞脑海中,犹如马下繁花,谢元贞越想溯本求源,时空便如洪水猛兽,要将他推往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最后谢元贞猛地一挣脱,竟就这么醒了过来。
“季欢,你醒了?”谢云山就坐在外间,听见动静立刻走到床前,谢元贞点头应了句,才发现谢含章正趴在榻前,神色间难掩担忧。
难道他们知道自己吐血的事?
谢元贞警铃大作,下意识垂眸,又见身上早已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床榻前的地面也是干干净净。此刻帐内幽香,半点血腥气也闻不见。他难以置信,抬眸往窗外一扫,隐约看见院中的架子上挂着湿漉漉的衣服——
原来赫连诚早已帮他收拾了烂摊子。
“叫从兄久等了。”谢元贞说着就要起身,谢云山却不让,“方才胡大夫来瞧过,说你损耗过重,刚给换过药方。”他摁下方才等候间的千言万语,与谢含章一起将人扶起靠上软枕,“你这一觉直接睡到申时三刻,定是饿坏了吧。先垫点儿东西,一会儿好喝药。”
谢元贞被从兄说得无地自容,红着脸坐起来,视野渐高,又瞥见榻前搁着一瓶金创药。他不动声色,与谢含章眼神交换,只见阿妹避过谢云山摇摇头。
那便是赫连诚留下的。
谢元贞下意识垂眸,床头的香囊还在,“我竟睡了这么久。”
“先君与兄长终于决定与赫连诚合作,我本想早些告诉你,哄你高兴一番,”谢云山顺着也扫过香囊,索性坐上床榻,“可你总也不醒,叫我好生担心。”
谢元贞不知这高兴二字从何说起,莫名心虚,此地无银道:“眼下各方派系盘根错节,局势尚不见明朗,从父从兄不宜树敌太多,能达成合作我自然是开心的。”
说话间谢含章已将外间的餐食端进内室,一大一小都不让谢元贞下床,谢元贞没了办法,苦笑着端起碗来细嚼慢咽。
谢云山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季欢,从兄问你一句。”
这话实在郑重,谢元贞当即抬头,他吃得斯文,搁了箸就仿佛嘴中没嚼过东西,“从兄但请直言。”
谢云山似有犹豫,片刻之后才脱口,“你当真信任赫连诚?”
谢元贞还道他要问什么,一句赫连诚叫他当场噎住。谢元贞随即便想到从兄何以有此一问,近来赫连诚与他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少,方才又险些撞破,向来心细如二从兄,想来早就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从弟,你若真信他,”谢云山追着谢元贞的目光,斟酌用词,“那从兄便不再对他有任何怀疑。”
这些年来,谢云山对谢元贞如何他都了然于心,但此刻谢元贞总觉得从兄的眼里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他与之对视良久,最后才点了点头。
用过餐食喝过药,谢云山扶着谢元贞躺下休息,走之前又想起来,“对了,先前刺坏了几件衣裳,这几日怕扰你休养,不曾差缝人过来量体。”说着下了榻,边往门外走,“冬至已过,新年将至,从兄再为你们裁制些新衣裳。”
谢云山每年都给兄妹俩置办许多衣服,谢元贞不由推说:“太多了。”
“不多,”谢云山态度异常坚决,走到门边时正逢日头西斜,霞光穿过廊下照在他的脸颊,恍若挥之不去的怅惘。他声音低沉,浮声切响,叫谢元贞听得很清楚,“日后离家,总有要穿的时候。”
第078章 地震
天寒二九时, 又是一年将尽,各州郡都等着过新年,锻造兵器之事提上日程, 府衙事务更是缠身——年前不是查诏书的良机。
这天刚破晓, 赫连诚突然自一阵不明原由的晃动中惊醒。
赫连诚向来觉浅, 他听着外头刘弦的声音, 吩咐赶紧去叫其他院子的人起来,自己跟着迅速起身穿衣,刚系完腰带,刘弦又冲了回来——
“大人,大人您也快些出来!”
赫连诚霍然开门,“怎么了?”
只见刘弦眼角眉梢皆是劫后余生, 语速飞快,“似乎是地震!”
“其他院子呢?”赫连诚略有犹疑, 走出院子, 准备去府衙瞧瞧。
“行简与刘柱去唤主簿与都副将了,”刘弦赶紧跟上,“王崇在大营清点人数——大人,此地不宜久留!”
赫连诚脚下一顿, 刘弦说此地不宜久留, 可不单是指家宅。地震是天灾, 不知道何时何地就要裂开一道大缝, 这里不能呆, 府衙也不见得是个好去处。但赫连诚没有改变决定, 只是边走边问, “我来此地也有六年了,怎的从未听过这师戎郡还有地震?”
刘弦见他家大人天不怕地不怕, 自然是舍命奉陪,他回想大梁各境的天灾地害,若论地震,距离最近的当数江左铎州。
“照理江左一带才有地震,师戎郡靠河靠海,山地较别个州郡而言并不算多,应当只受飓风与洚水侵袭,倒不知为何,竟然还有地震——”事出紧急,刘弦要赫连诚尽快拿个主意,“大人,咱们眼下该怎么办?”
他们脚程飞快,穿过一条民巷,眼见不远处就是府衙大门。一个老汉正出来晃悠,见赫连诚神色紧急,身边的下属口中还道什么地震,他连忙拦住赫连诚,“大人莫急,这地震呐震不到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