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瘟疫得有源头,”狄骞陷入沉思,“这批伤员的源头又在哪里?”
“海寇——”
狄骞猛一回神,“府君您说什么?”
赫连诚却没接话,反将王崇喊了过来,“那些燕尾箭在哪里!”
“打扫战场的弟兄们才收起来,府君这是——”
“烧了那些脏东西,”赫连诚说话飞速,仿佛在与黑白无常抢夺宝贵的时间,“还有那些尸体,快!”
“可那些阵亡的将士——”
“挖!日后尸骨融进土壤,若是污染了水源田地,咱们如何对得起这一方无辜百姓——拿铁锄来,我自己挖!”说着赫连诚已快步走到院门边,眼睛正扫过药方上的朱砂,他并不懂这些,只是对朱砂略有耳闻,于是他又将方子递回给那人,“带上草木灰,着人去煎药,所有人都要喝!”
清冷的主街上,两侧的百姓譬如行尸走肉,不知哪儿传来隐隐的马蹄声,就见这些人茫然四顾,惴惴不安。
“师州刺史病故,难不成师州真成了无主之地?”赫连诚一拐,策马便往城西走,出了巷口,主街上仍是没几个人,他们一听见马蹄声,都好似见了恶鬼般仓皇而逃,赫连诚当即撤了马鞭,与并驾的狄骞说:“遣人去通知府衙,至少派几个衙役去城西看门!”
他们这一行人过了主街便兵分两路,刺史府衙前的士卒得了消息并没有进衙门,反而拐去隔壁街的州狱所在,在甬道前与狱卒交耳两句,接着那狱卒弯腰进了牢门,脚步匆匆,便往最幽深的牢房去。
“公子!”
最深处的牢房十分宽敞,连栅栏都是精纯铁制,牢房三面围墙,唯有长边设一口小小的高窗。午后的阳光自高窗而入,幽蓝的光线束束,半点灰尘都不见,正打在靠墙的矮几之上。矮几前端坐一囚犯,只见他背对栅栏,闻言厉声道:
“此地乃师州牢狱,何来金尊玉贵的公子?”
狱卒刚要开门,闻言脚下一软,跪在栅栏前,“小人一时口误,还请,请郎君莫要怪罪!”
那郎君并不回头,只问:“何事?”
“有百姓来报,说寇乱已平,请官府重新派人把守城中各关卡!”
狱卒说完又等了好一会儿,他迟迟等不到郎君开口,正要抬头,忽然听里头又传来幽幽一声——
“去。”
“啊?”
里头便再没了声音。
狱卒出了牢门,午后的阳光正烈,他闭了闭眼,眉头紧蹙,“公子这是何意?”
士卒倒似得了准信,大手一挥,“这是让咱甭多管闲事!”
“可这寇乱不是已经平了吗,”狱卒追问:“公子此刻出来主持大局岂不正好?”
“你说平就平了啊?”士卒露出一口黄牙,反问狱卒:“公子都还没出牢门呢,谁敢派兵?”
说完他也不等狱卒反应,调头扬长而去。
城西外,几个府兵还在清扫,赫连诚与狄骞下了马,只见有个头发半灰半白的老头带着个十四五岁的小郎君正从山上下来。
赫连诚与狄骞远远盯着两人,那老头倒是半点恐惧也无,只往这儿一瞥便说:
“你们还敢碰这些尸体?”
第028章 鬼医
“尊长说什么?”
那老头瞟一眼赫连诚, “我说你这身子强健,可难保别人不会过了疫病。”
海寇残尸与那老头隔了一丈多,他竟是一眼瞧出端倪。
府兵们一听是疫病, 下意识就松了手中残肢, 见状老头身边的小郎君站出来, 朝赫连诚一躬, “郎君莫见怪,我师父是大夫。”
“敢问这位大夫尊姓大名?”赫连诚恭敬回礼,“在下家将正染疫病,大夫可愿随我前去看诊?”
那老头仍是负手挺身站在一丈开外,只听小郎君道:“朔北有鬼门十三针,郎君可听过鬼医名号?”
狄骞倒是一惊, “传闻鬼医能开脑剖肚,却只救命悬一线之人, 且医一人记一命, 十年之后仍要偿还,”他往前两步挡在赫连诚跟前,眼神瞬间警惕起来,“试问医与不医又有何分别?”
“所以说世人贪心不足, 我师父医治之人皆阳寿已尽, 能再得十年——”小郎君也站到师父跟前, 稚嫩的脸上不见少年气, “为何不知足?”
赫连诚点点头, 却不是要苟同, “那便不劳烦鬼大夫, 城中医馆也开过方子,时至今日这疫病未蔓延全城, 便是这方子的功劳。”
说着赫连诚示意府兵搭手抬这些尸体,不再理师徒俩。
“你拿老方子医新病,信不信不出半日就要死人?”
狄骞正弯下身,闻言换了双手叉腰,“你诓谁?”
鬼医便不说话了。
他看着赫连诚上上下下,最后一把火将尸体烧个干净,赫连诚冷峻的侧脸就在烈烈火焰中摇曳,“鬼大夫是愿意走这一趟?”
“府君。”
狄骞话音刚落,赫连诚缓缓看过来,阴影下的眼角杀气滔天。
狄骞便闭了嘴。
这时小郎君又道:“且慢。”
狄骞偏头看去,心里骂这鬼老头臭规矩还挺多,“你师父这是在干嘛?”